7.

——这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办公室里翻到的那些未批阅文件，早已让沢田纲吉有了一些心理准备，现在不至于过于吃惊。不过，他仍旧为托蒂家族的逾矩感到不快，不论如何汤姆•科伦佐是彭格列家族的成员，却让别的家族发展成内鬼，实在让人气恼，尤其可恨之处在于，托蒂家族现在名义上还属于同盟家族。虽说各家族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发展内线属于正常，可这么赤裸裸地挖人墙脚未免太过分了！

不同于沢田纲吉这几位知情人，外间的分部成员大多数不明内情，顿时一阵喧哗，他们再也无法压制内心层层累积的惊讶，出于对高层的畏惧站在原地没有动弹，不敢置信的目光却直直盯着洞开的办公室房门，似乎这样就能看清里面发生的一切。

和托蒂家族的盟约已经缔结了很多年，不过两个家族之间相距很远，相互之间的生意合作并不多，但自从九代首领在美洲开拓分部后，两家族间和睦大多只表现在表面上了。关于这方面基层人员最有发言权，第一线接触产生的龃龉以至于后来愈演愈烈的摩擦甚至冲突，都让他们很难对托蒂家族产生好感。当他们忽然得知分部长汤姆•科伦佐竟是托蒂家族的人，很难不产生惊愕。

——难怪最近的局势越来越紧张，在机密都被对手得知后，他们这些人能活下来还真是奇迹啊。

“没错，我是托蒂家族的干部。”汤姆•科伦佐暗暗松了口气，接下来只要明确表明身份，就算花费一些代价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他还真怕这几个年轻人一个冲动就把自己干掉。“你们可得想清楚，如果杀了我，来自托蒂家族的报复，你们承受得了吗？”这种时候他当然刻意模糊了托蒂家族的龌龊手段，拼命用另一件事来掩盖自己身份的尴尬。

六道骸眼波流转，轻笑一声：“彭格列，他没有说谎。”

点了点头，沢田纲吉和六道骸的判断一致。事实上距离这么近他自己也特别关注了汤姆•科伦佐的生理反应，虽然眼神有些闪烁不定，瞳孔却没有任何变化，心跳节奏不均衡，原因更多在是在生死间徘徊产生的恐惧，而不是因撒谎而产生的变化。

“那么，科伦佐先生，能告诉我你在托蒂家族的身份吗？”

“干部。”

不够高的身份。

沢田纲吉挑了挑眉，又是不出意料的答案。相比起在彭格列家族的阶层，汤姆•科伦佐在托蒂家族的地位实在有些低，不过作为一个被策反的人来说，受到的信任度自然不如通过考察直接加入的人来得高。

——毕竟，谁都不喜欢一个「背叛者」。

但反过来说，彭格列家族的高级干部，一个独当一面的分部长，这么有招揽价值的身份，应该任何一个组织都不会对拥有者产生轻视，却被汤姆•科伦佐搞成一个小小的干部，只能说这家伙本身实在太没脑子。这样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成为分部长的？

沢田纲吉的思考被汤姆•科伦佐误解为忌惮托蒂家族的实力，不论如何在芝加哥彭格列的势力逊于对方。由此，他心里生出许多底气来：“如果你们杀掉我，这座分部就不再受到托蒂家族的控制，他们会马上做出反应，在最短时间内对付你们，想来这些你们应该很清楚吧？”

沢田纲吉看了看手里的文件，里面一笔笔的记录着托蒂家族占用彭格列分部的资源和渠道，就像一条阴毒的血蛭一点点抽取着彭格列的血液。难怪这几年托蒂家族的摊子越铺越大，也不见资金周转迟滞，还以为他们开拓了新产业，原来根本原因在这里！

“托蒂家族在本地的强大实力，即便是彭格列也一样无法压制。”

窥见沢田纲吉脸上变化不定的神色，虽有很多不快却惟独没有杀气，汤姆•科伦佐心里安定不少，彭格列家族的新首领果然如他所想是一个天真的小年轻，心还软得很呐。

六道骸扑哧一声笑了，这位分部长真是他所见过的蠢货中最有特色的一位。难道是这些年没人管的安逸生活，把他吃个满肚肥肠，脑子都装满了大便？

狱寺隼人拍了拍汤姆•科伦佐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科伦佐先生，你犯下的错往大了说是「背叛」，往小里说同样触犯家族的规章制度，在没有首领同意的情况下担任托蒂家族的干部一职，你犯规了。”他故意说的轻描淡写，为自家首领后面的话做铺垫。

六道骸望着低头沉思的的沢田纲吉，状似无意的问：“在想什么？”

“想那些基层人员，每天勤勤恳恳为家族工作，接触到的危险却比我想象的大得多……”沢田纲吉抬起头看了一眼那个蓝发男人，就比如他，曾经造成好几个黑手党家族的覆灭，手上沾染无数的鲜血，这样肆无忌惮的家伙正是基层人员容易遇到的危险源之一。好在现在的六道骸已经相当克制了。

“彭格列你知道的，很多黑手党都出生于贫民窟。”六道骸沉默片刻，缓缓说道。“为了得到足以改变生活的金钱，他们愿意付出足够代价，包括生命，这些是他们决定当黑手党那一天时该有的觉悟。”

“……谢谢你，骸。”沢田纲吉其实明白六道骸的意思，做任何事都有代价，黑手党想赚法律范围外的钱必然会受到各种制约，遇到更多危险。等价交换他懂，也因此感谢对方的好意，毕竟他和大多数黑手党成长环境截然不同，不了解他们的心态。不过，现在分部情况明显不属于这一类。

“家族的抚恤金还可以，却也不算太高。” 沢田纲吉想起偶尔和巴吉尔出门探望一些成员遗孀的生活情况，基本还在能接受的程度。“我在想分部这些成员，因为被出卖而死，他们的家人能得到多少抚恤金，再多的钱也无法抚慰逝者亲人的伤痛吧？”

汤姆•科伦佐很是不解的望着沢田纲吉，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想法，不是在处理自己的问题么？怎么就牵扯到那些基层人员身上了。

“这些钱，”沢田纲吉轻轻抖了一下手中的文件，“本来属于他们，却让托蒂家族给吞没。那些对家族忠诚的成员，每一个都值得我们更好的对待，获得更好的待遇，就算他们已经逝去，但我们不能忘记他们曾经的忠诚行动，他们的钱应该属于他们的家人，而不是托蒂家族或者其他任何人！”

汤姆•科伦佐眼睛瞪得更大，已经不太能跟上新首领的思维，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大概脑子坏掉了。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要找托蒂家族要钱？他以为自己是谁，吃下去的好处谁会吐出来？

“你和托蒂家族联系一下。”目光移到汤姆•科伦佐身上，沢田纲吉平淡的说。

“好的。”

汤姆•科伦佐下意识应道，话一出口就醒悟过来，没有懊恼于不知不觉被对方神情所慑，反而生出无限欢欣。

实在是太好了！联络了托蒂家族，就算这个银发小子很厉害，就算另外两个也是高手，他们还能架得住枪林弹雨？到时候一个也跑不了。一旦彭格列死了，家族陷入内斗还来不及，周围虎视眈眈的家伙也会立刻围上去分尸体。别看里世界的大佬们平时都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遇到巨大利益谁都不会放过！

“告诉他们，你在我们手里，让他们准备……”沢田纲吉略一沉吟，“一亿欧元，来换你。”

“什么？”汤姆•科伦佐简直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年轻的新首领有够狠，一开口就是一亿欧元。

他对钱有概念吗？一亿欧不是一亿日元！记得他是在日本长大，不会是混淆了日元和欧元的价值了吧？

汤姆•科伦佐本身不值一亿，但他作为彭格列一方分部分部长身份的价值，对于托蒂家族而言却远超一亿欧元，不过这仍然是一笔巨大的数额，很难相信对方会真的拿出一亿来买汤姆•科伦佐的命。

“科伦佐先生，告诉他们，你的赎金是一亿欧元，时限12小时。如果不同意，我会撕票。”停了一下，沢田纲吉笑了笑，“对了，换成美元也可以，我还是很通情达理的。”

有一瞬间，汤姆•科伦佐怀疑自己不是身处彭格列的基地之中，而是被一伙恐怖分子给劫持了，对方不但开出苛刻的时限和天价的金额，甚至连撕票这种话都毫无顾忌的直接说出。

注意到他的表情，沢田纲吉慢悠悠地提醒道：“科伦佐先生，我劝你最好如实向他们提出我的条件。否则，十二个小时之后，你的衬衫上可就不止是你情人的口红印了……我相信，你不会希望上面沾上点别的红色液体，对吧？”

话音刚落，脑海里就传来一声嗤笑，沢田纲吉撇过头，试图抹去刚刚接收到的什么“彭格列你真屌爆了。”之类的心灵传讯。

六道骸这家伙真讨厌，就不能让自己正经的工作会儿吗？

狱寺隼人撤开对汤姆•科伦佐的控制，眼神晶亮的看着自己的首领，这一幕无疑在他心里更添一分对于首领的崇敬。

稍微恢复点儿自由的汤姆•科伦佐四下打量，试图寻找逃走的路线，忽然咽喉处的肌肤被一阵冰冷的寒意激起一粒粒鸡皮疙瘩，闪烁寒光的利刃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奉劝一句，不要做超出你能力之外的傻事。”蓝发的男人笑吟吟的说，手里握着的三叉戟表现出截然相反的意思。

实在不知该如何评价眼前这伙人，或许只能说他们还太年轻了，所以冲动，所以毫无顾忌，能够在初临贵地的时候马上对当地的大势力做出类似宣战的举动。也正是因为如此，让汤姆•科伦佐心里非常忌惮，他很怀疑自己不照做的后果会马上被“撕票”，还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呢？他无可奈何地掏出电话，拨打托蒂家族为自己安排的专属联络人。

很快电话接通了，汤姆•科伦佐小声的表明身份，这时狱寺隼人插口道：“用免提。”他只好照做。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是个粗哑的男音：“科伦佐，你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是又有什么行动了吗？”

汤姆•科伦佐小心地捂住话筒，低声解释道：“他是欧文·康纳。”

沢田纲吉点点头，他知道这个人，是托蒂家族一个高级干部。

“康纳先生……”汤姆•科伦佐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怎么开口。

“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汤姆•科伦佐叹了口气，神情十分沮丧：“康纳先生，我被人劫持了。他们说，我的赎金是一亿欧元，必须在12小时内把钱准备好，不然就撕票。”

“什么？”欧文·康纳冷哼一声:“没用的废物，居然被人绑架了。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吗？你没说你是谁？”

 汤姆•科伦佐很无奈，如果双方位置交换一下，自己也会是同样的想法，但谁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敲诈这样匪夷所思，竟勒索到托蒂家族头上了。

“知道，他们什么都知道。”

欧文·康纳不屑的骂了一句：“他们人呢？让领头的出来，我跟他说。”

汤姆•科伦佐无助的目光投向沢田纲吉，在得到同意后，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就是绑匪的老大？”电话那边传来了轻蔑不耐的嘲笑:“居然想要1亿欧元，我看你是……”

“是啊，我就是他们的老大。”沢田纲吉打断了欧文·康纳的喋喋不休，他的耐心已经被这群脑浆拌饭的人耗光了，一点也不想再周旋下去。“赎金你觉得多了？这蠢货给你们创造的价值难道不比这个多？他从我们这吸走的钱可不止这个数。”说着，沢田纲吉的声音冷了下来:“欧文·康纳，托蒂家族这几年没少从彭格列的地盘偷利，大方点如何？”

“你到底是……”

“我是彭格列家族的沢田纲吉，你可以称呼我的名字，或者彭格列。”沢田纲吉单手举着电话，冷眼注视着汤姆·科伦佐，冰冷的眼神和语气冻得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你们欠彭格列的，应该还了吧？”

“彭格列？！”

※※※

作者菌的废话：

码字的时候我一度想把【家族的规章制度，缩句成家规】感觉这样太出戏，遂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