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oc，充满私设

一个无聊的民俗故事。

朝（cháo）亡：把去世了的人的灵魂叫到人世上与亲人通话的一种通灵仪式。

※※※

四月，阴雨连绵。

到处湿漉漉的，仿佛骨头都要被湿冷所腐蚀。姚盈自摇椅上起身，捶了捶腰叹了声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朝放在案桌的时钟瞧了一眼，发现早过了晌午，一边构思晚饭的内容一边拿起雨伞和菜篮，开了大门就要去后山菜园子里摘些新鲜蔬菜。

门一开，一股湿冷的空气迎面扑来，姚盈不由放下手里东西紧了紧衣领。

“请问……”

姚盈转头望去，一个十八九岁，身量颇高的少年人站在屋檐下。他似乎等了很久，细密的春雨浸湿了那一头乌黑的发，水滴沿着软塌塌的头发滑过脖颈没入衣服。四月，又是阴雨天，这人只穿着件卫衣搭牛仔裤的单薄衣衫，却似对外界气温毫无知觉。

“是姚夫人？”

会来她这里的人，应该都是有那方面的需求，而有着这么难过情绪的，应当是很重要的人吧。

“是我。”姚盈点点头，说：“你没找错地方，就是这儿了。”

少年慢慢走近，黑沉的眼底透出些微光亮，像是怀揣某种希望。“姚夫人，我希望——”

“嘘。”她截断话头。“你先跟我进来。”

姚盈的房舍坐落于距离城市很远的郊区，有着占地颇大的院落，不过看建筑样式是有些年头的老宅了。

绕过影壁，两人一先一后进了正堂，指着摆放在左右两边的一溜太师椅，姚盈说：“你先坐着，我去拿点东西。”

少年点点头，下意识打量起室内的摆设。这是现在已经不流行，可能偏远的农村还存在的古早布局，不过和整座建筑的风格保持了一致性，充满了古典韵味。身处其间，就仿佛置身于悠久时光里。

所有的家具装饰里最吸引少年目光的是正中央对着大门的墙壁上挂着的一幅人物画像，寥寥几笔勾画出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妇人，慈眉善目，观之可亲。仔细观察，和姚夫人眉眼间还有点相似之处。

能够挂在正堂的画像一般不是神仙就是先祖，都不在少年感兴趣的范围之内，正待移开视线，眼角余光扫过画像中老妇人裙摆上的压裙玉佩，上面繁琐精细的花纹忽然好像活过来一样盘旋飞起，直接朝着他眼睛里钻，少年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退后一步。

他眨眨眼，仔细瞧向画像，发现那玉佩还是原本模样，安安静静，似乎刚刚只是他的幻觉。

一股凉气从后背冒出，顺着脊梁骨向上攀升，几乎一瞬间鸡皮疙瘩就爬满全身，少年感到房间内的气温变得比他之前站在屋外的小雨中更冷几分。

这地方真有点邪门。

他暗暗想到，不过正因如此，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给，你先擦擦。”姚盈走过来，递给少年一条毛巾，另一只手把托盘里的茶盅放到了太师椅边的茶几上。

“擦完喝点姜茶。”在少年擦头发的时候，姚盈不动声色观察对方。这个人气色并不好，身材瘦削，皮肤苍白的过分，眼底泛青，浑身上下散发着疲累的气息。她摇了摇头，“小伙子不要仗着年轻身体好就胡乱挥霍，下雨天出个门儿都不带伞，等你老了有的后悔。”

少年低低的说了一声：“伞没了，找不到。”

姚盈一怔，直觉少年有言外之意，但看他模样显然是不肯多说，她也并不在意。“一般来说，年轻人都不会相信我这一行，你能够找来我这里，也是有缘。我是姚盈，一个通灵人。”

“我叫叶修，一个……电竞选手。”他说的有些迟疑，是担心这位住在古宅里一看就跟现代社会接触不足的老奶奶不明白他的职业性质。

“哦，”姚盈显然不感兴趣也不打算深究，直奔主题道：“你的来意我明白，不过有些事我必须先告诉你。”

“这是家规。”她笑了笑。

“好。”叶修的回答果断有力。

“招魂有风险，未必能招来。有时候会出现抢舍现象，就是有别的魂儿抢了先，占了位置，不过不用担心，在我这里它翻不了天。还有，你所招之魂若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行拘来，总之，勿要强求。”

“沐秋不会的，”叶修自信的说。“有见我的机会，他不会放过。”

“生死有别，阴阳相隔，活人最好不要问亡魂下面的事儿。”姚盈笑：“还有，完事之后你不要随意外传，现在人信的少，搞不好我会被有心人请进去喝茶。”

“您放心。”

※※※

此前大半年忙着带领新建的队伍打比赛，忙着收拾某人扔下的烂摊子，忙着生活琐事，每天焦头烂额，回去后倒头就睡，根本没有任何空闲和心力去想那个突然离去的家伙，但在听到朝亡一事后叶修忽然就决定要去见苏沐秋。

人有时候就是会做出些出乎意料的事，一如当年叶修决定离家出走，亦或是在听到邻居大妈闲谈亲身经历的不可思议事件时做出的选择。有些突然，有些疯狂，好像和叶修一向的行为不符，但叶修就是想这么做，他想和苏沐秋交流，想见他。无关其他，只是一种想念的心情。

在来之前，叶修发挥了年轻嘴甜的特点哄着对门的老人家，打探清楚了本地最灵验的通灵人，哦他们那一辈是叫神婆的姚夫人姚仙姑的地址，以及相关收费问题。他从兜里掏出一叠红票子，放在桌上，等着姚夫人做通灵准备。

跟想象中不同，没什么繁琐的准备工作，姚盈从正堂长条案桌的抽屉里拿出三炷香点上，在那幅画像前拜了拜，把香插入香炉，就坐到一旁的太师椅里。

“叶修，你也给『翠华夫人』上柱香，许个愿。”

叶修依言照做，却没许愿。这位不知名的神仙何来能力实现他的愿望？

姚盈吩咐他：“把你要招之魂的姓名，生辰八字给我。”

事先做了准备，叶修不慌不忙，不过有些问题他还得做个确认。

“我那朋友，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母，他的生辰八字未必准确，这样行吗？”

“没事，也就是稍微麻烦点。”

得了准信，叶修便将苏沐秋的信息一一告知。姚盈听了，半敛眉目，双手捏诀似在掐算，嘴里轻念着一首古老的歌谣。叶修听不懂，只有一句反复吟唱的词歌让他猜测这或许就是招魂曲。

“魂兮归来！”

一股湿冷的寒意包裹着她不断翻滚，逐渐扩散，没一会儿就把整间房内的温度降了个彻底。

叶修打了个寒颤，双手抱着热茶才感觉好过一些。此时，他很想抽根烟，可在这个有些神秘的地方他想了想还是打消了念头。

突然，姚盈神色一变，仿佛换了个人一样挺直背脊，她睁开眼睛望向叶修。

心脏一阵紧缩，有一瞬间叶修觉得自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叶修？”老年女声暗沉下去，慢慢的以一种特殊韵律念叨着对方的名字。“你叫我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叶修怔愣一瞬，砰一声放下茶盅，站了起来。“苏沐秋，你混蛋！一死了之，你妹妹就丢给我，你放心得下？”

“姚盈”环视一周，最后视线落到叶修身上一动不动，仿佛痴了。

“苏沐秋！”叶修大喊。

“姚盈”摇头叹息，“作为新时代好少年，叶修你也这么迷信？难道不会怀疑她是骗钱的神棍骗子？”

“那又怎样，你不是来了吗？”

“……会不会持家啊？我不在就乱花钱，混账叶修！”

“怪我咯？你个败家玩意儿，哥得努力赚钱才能养得起你这货！”

 “……沐橙呢？”

“第一次朝亡我怎么可能带她过来？”

“这么说，你不也心里没底吗？”

叶修摇头，“不，我信。”他当然是信的，否则岂不是一点念想都没有。

“姚盈”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又吞了下去。

“自己质疑自己的鬼真稀罕，你就捡几件能证明身份的事儿说给我听一听。”叶修说。

“证明自己是自己这么反人类的事也只有叶修你才能想得出来！”

“你是鬼，不是人。”

“妈蛋！”苏沐秋炸毛。

不知不觉，叶修的唇弯了起来，透过通灵人的身体他好似看见了昔日一撩就炸的友人。“你想不出？行吧，我勉为其难出题考考你。”

“喂！要不要这么自说自话。”

“也不为难你，就把咱家的电话号码报上来吧。”

“姚盈”脸上出现了叶修非常熟悉的神情，他恍惚了一瞬，听见那人报上更为熟悉的一串数字。

“行吧，咱家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来着？”

“218529。”

“错了。”

“诶诶？你改了？”

“记好啦，是961021。”叶修说。

对方叹口气，低低应了声。

叶修又问：“你那本记仇的小本本上，咱们的胜率比是多少来着？”

“滚滚滚，想套话？没门，不告诉你！”

“呵，我现在想看还不容易？”

双方就这个问题展开了一番垃圾话对喷，叶修的表情越来越柔和，漆黑的眼里闪烁出点点笑意。

房间里的阴冷也因他们的热烈交谈而消散许多，苏沐秋慢慢把手伸出来，像是想握住什么，叶修立刻上前握住。

“叶修，你来看我，我很高兴。不过，我已经不是活人，能再见一面都是侥幸。”

“沐秋，你这副交代遗言的样子是闹哪样？”

“别闹。听我说，不能总是占着人家的身体，通灵久了伤身。”他笑了笑，“刚刚说了一堆有的没的，都没问问你们现在过得怎样，不过我也没时间了……你和沐橙都要好好的，要互相照应啊……”

“你们好好的，我也安心。”末了，他轻拍叶修的肩膀。“我要走了。”

叶修看着他，不说话。

苏沐秋微笑：“荣耀方面不用我说……”

“加油！”

“那必须的，等我拿回冠军奖杯啊。”

“好。”

两只手掌在空中交击，发出清脆声响。

姚盈身影一晃，好似从冗长的梦境醒来，她双目合上，唱起另一首古老的歌谣。

“不如归去！”

阴冷的感觉随着歌声逐渐消散，姚盈睁开眼看着叶修，说：“想念亲人随时都可以找我。”

“行啊，可以给我打折吗？”

“小本生意，概不打折。”

※※※

后来，叶修成了长期客户，他经常来，有时候会带上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姑娘，更多时候则是一个人。

接触的多了，姚盈也开始对叶修和他朋友的关系有些好奇，那样深沉的感情在他们那么年轻的人身上是很罕见的。

不过，生死相隔，又有什么感情可以经得起时间磋磨？

然而事实却是，直到姚盈开始让徒儿主持生意，叶修依然时时光顾。

或许，有些人就是与众不同。

守着一段情，一生都不改变。
 

完

花絮：

叶修第二次朝亡，沐秋的魂魄上来，说：卧槽，你怎么又来了？有钱没处花吗？

叶修：我来汇报一下近况啊，在南山给你说你在下面又收不到消息。

沐秋鬼：行吧，下次你不会还用这个理由招我魂？

叶修反问：向一家之主汇报这种事难道不是长期的？

沐秋鬼：哟，现在承认我是一家之主了？

叶修，叶修呵呵：你反对无效，反正就是要找你聊天。下次就带沐橙过来，先给你说一声，别到时候怪我不事先告知。

沐秋鬼无可奈何，谁让他也很想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