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wers for Algernon  Paro

私设如山，若有不适请点右上逃离

08

哗哗哗，一阵纸页翻动的声音，白兰眉头紧锁地盯着手中文件。

“这种情况，想补救也没办法。”

房间里的另一人坐在沙发上，一手支在额前，半闭着眼一言不发。

“何况，另一项实验的结果也表明了沢田纲吉现在的状态是会朝着最糟的方向前进的。”白兰继续说道，“那只兔子——嗯，是叫纳兹吧？确认是在智力退化后死亡。”

“……”

“现在尚不明确的是沢田纲吉会不会步纳兹的后尘……”白兰思索片刻作出猜想，但他不确定这句话是否是在安慰自己的发小。“他是人，身体素质远超实验动物，情况不会糟糕到那种程度。”

——应当。

“但是，好不容易才达到现今这一步的沢田纲吉会在数天内恢复原状，你研发的那个医疗舱已经彻底没用了。总之，这项研究已经表明是大失败。”白兰很想扒一扒自己的头发表示由衷遗憾，但想到形象问题遂作罢。唉，他的钱啊，都打了水漂。

“你想糊弄过去压根没戏，施特劳斯博士和阿雷桑德诺教授都很关注这件事，尤其是在上次参观之后。”白兰耸耸肩，做出最后结论。“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怎么面对那两个老家伙的怒火，我怀疑接下来几年内你都别想接到什么好的课题，科研院里看你不顺眼的人可不少。”

白兰说了些什么其实六道骸根本没注意听，他一直在想着纲吉。

那天对晕倒的纲吉进行了紧急救治，检查结果是因为营养不良而虚弱昏倒，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他的状况确实一天天变得糟糕起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六道骸只想怒骂上帝，明明世上根本就没有神灵，为什么偏偏让他遭受到天谴！

难道，这就是上帝对于人类插手神之领域的惩罚？

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吃下了智慧树的果实，就注定要被逐出伊甸园，即便其中一位并不知情也非本意……

“可恶！”

重重踹了一脚沙发，六道骸起身离开房间，完全无视了白兰惊愕的眼神。

“原来如此啊……”

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后，坐在床边的男人脸上曾经隐藏得很好的自负荡然无存，正用着前所未见的忧虑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纲吉看着六道骸，看着那双美丽的异色瞳，最近一直困扰他的负面情绪全都消散，只余一丝怅惘。他终究是不明白一些事情，想必以后更不能明白了吧。

“对不起，好不容易你才让我变得聪明，结果却变成这样……”

不过，还是要感谢六道先生给予他这段经历，能够感受到大家所感知到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还有，谢谢你。”

这句话仿佛巨大的讽刺，砸得六道骸头昏眼花，脸色阵红阵白，内心起伏不定，但说出口的却是：“你在说什么？是我让你变成现在这样，你竟然……？”

纲吉扯动嘴角，微笑道：“我很感激你，真的。”

——你所给予我的不论是欢笑还是痛楚，温柔还是残酷，都是我从前的生命里不曾感受过的，仅有的精彩记忆。

“你，你知道你之后将会经历些什么吗？”对于纲吉的态度，六道骸显得异常焦躁，但他不知缘由。

“嗯。”纲吉只是微笑，有着看破一切的淡然。

“我对你做的那些事……”六道骸咬了咬牙，问道。“你都不恨我？”

当时，当然是恨的。

只不过这样的怨愤，在得知一切的现在，都不重要了。

纲吉摇摇头，现在他只想确定一件事：“如果我变回从前的样子，我现在的心情是否会消失？”

六道骸有点跟不上对方的思路，疑惑问道：“你想说什么？”

纲吉没回答，他伸出手拥抱六道骸，那个男人很顺从的靠过来，顺势环住他的腰，两个人很亲密地拥抱在一起。

纲吉闭上眼，在六道骸肩窝处蹭了蹭，像是汲取了勇气般，开口道：“在我忘记之前，我想要告诉你一件事。”

微微低下头，六道骸望着纲吉清澈透亮的眼，发现那里面像是盛满了星辰的银河。

“我好喜欢你啊，骸。”

这不是六道骸第一次听到沢田纲吉对他表达喜爱之情，但这一次，他的心脏猛地漏跳一拍，接着胡乱地拍击跃动，有什么东西就要从心口处破土而出。

他收拢双臂更紧地抱住纲吉，喃喃自语：“笨蛋。”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纲吉笑了笑，闭上眼，他很清楚对于六道骸的复杂的情绪大概是最后一次了。

因为……

纲吉知道自己的大脑将会在短时间内变得一片空白，他现在也能感觉到有些记忆开始模糊，很快他所记住的一切都会逐渐消失，只剩下一片纯然的雪白。

……

“纲吉的智力退化终于停止了，只比之前预计的最差结果好一点，但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再次光临六道宅的白兰翻阅着六道骸放在桌子上的最新记录。“他的智力比原先更差了，IQ64……”

转头看向坐在一边的男人，气色很差，眼底一片青黑，神情颓丧，原本意气风发荡然无存。“现在他的智商只有幼儿水平。”

六道骸没有说话，沉默以对。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别的事。”白兰也不多做废话，拿出一本笔记本递给自己的发小。“看看吧，这是小纲吉交给我保管的。是他最后的日记，一直写到他不能写字为止。”

手指在笔记本的皮质封面上摩挲着，六道骸不知道自己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只觉得一股郁气哽在喉间。

“就算是以研究为目的，以你的为人应当没看过他的日记吧？”白兰挑了挑眉，建议道，“你现在不想看就等心情平静之后再读一读，里面有小纲吉想要对你说的话。”说完，他转身离开，把空间留给六道骸。他想，那家伙需要一些时间来平复情绪。

盯着手中的笔记本，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六道骸轻轻叹了口气，轻声念着那个名字：“纲吉……”

这是六道骸二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感到懊悔。

瞎几把写，下一章完结。